
1958年8月30日,本溪县红星公社的60岁木匠庄鲁生从公社党委书记办公室里乐滋滋地走出来,回到木工组星迈网,二话不说就操起刨子几下就刮了一根两人高的杆子,顺手从耳丫子上拿下半截铅笔在杆子上“歘歘歘”画了几根“道道”,做好了一根“尺竿”,然后吆喝了一声自己17岁的徒弟小徐:“来活了,跟我走!”

师徒俩冒着雨来到太子河边的防洪闸前站定,庄鲁生从小徐手中接过尺竿开始进行丈量——
小徐看师傅这架势思忖着他这是要修水闸门,但他纳闷的是这水闸门的尺码师傅早就烂熟于心了,何必再量一次呢?
于是在尺码量完后,小徐向庄鲁生问出了他的疑问。
“你在夜校里头都学了些啥?不是说事物都在运动中么?这大闸门也在动!按老尺码做出来的活要是不合缝,你师傅我的老脸没地搁是小事,影响了工程质量,那可是大事喽!”
小徐有点不以为然:“师傅,有那么邪乎吗?也不是什么细活,做个闸门还能像装机器要求那么高的精度?差个三五分的又能咋滴了?”

庄鲁生用烟袋锅子敲了一下徒弟的脑袋,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:“小兔崽子,好的不学,偷工减料先学会了!你忘了文化教员给我们讲课的时候说过这太子河发过好几次大水吗?所以这水闸门可关系到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的咧!”
“发大水啥样啊?我没见过咧。”
“唉,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喽,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!那年师傅我二十八,那阵子天天下雨,就跟今天那样下,一天雨终于停了,我正在山上砍木头,突然听见有人喊‘太子河发水啦’,不久就看到大水冲破河堤,淹没了田地和房屋,也包括我家,我当场就急了,因为家里还有你师娘,四岁的你师姐和两岁的你师哥。”

“我拼了命地往山下跑,跑到村口时洪水已经消了,但留下的水还是没过了腰,我看到一个小两三岁的小女孩正趴在一家房屋的窗台上哭着喊妈妈,我把她抱起来就往家走,心中念叨着神佛保佑,你师娘和孩子可别出事啊。”
“到家门前一看,我家屋子塌了一半,你师娘抱着你师哥正大哭呢,见到我就说:‘闺女被水冲走了’。之后,我救下的这个女娃的爹妈都没找到,所以我就把她当我闺女养了。”说到这里,平时轻易不动情绪的庄鲁生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。
“喔,原来我二师姐是这么来的呀。”小徐听到这里心里也是唏嘘不已,过了一阵子才缓过来,接着问道:“师傅,那次堤坝是咋被冲开的?哪里出了毛病?”
“嗨,还不是那时候堤坝修得尿性?闸门跟纸扎的似的。张大帅(指奉系军阀张作霖)的官就认钱,哪里把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?如今修河堤,打闸门,人民政府给咱们拨的都是好料!咱要是干不好,对得起谁了?”

“师傅,您别说了,您怎么说,我就怎么做!”小徐一改之前的懒散态度,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。
至晌午,三个水闸门的尺寸全都量好了,庄鲁生打发小徐回家吃午饭,自己则回木工组,将散落在地上的刨花和碎木都清理干净(这是重要的防火措施)后才放心地回家吃饭。
当庄鲁生吃完午饭洗了把脸回到木工组时星迈网,小徐已经到了,一见他就对他讲:“师傅,木料场的董管理员刚才找您来着。”
“你没问他找我干嘛吗?”
“说是看木料!”
“知道了,那我找他去。”
一袋烟的功夫后,庄鲁生在公社木料场的一堆旧木料旁找到了管理员董品然,董管理员用扇子指着一根黑黝黝的糟烂木料对庄鲁生道:“庄师傅,你看用这根料做水闸门怎么样?”
庄鲁生一眼就看出这木料不能用,但他又不好过度让董管理员下不来台,于是就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一番,又用手扒拉一下木料的两端,摇头说道:“这木头没有一点筋骨,连开个榫头都不行,董管理员,这根料过性了,打水闸门不行啊。”
董品然的笑脸顿时僵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灿烂的笑:“庄师傅是四十年的老木匠了,说不行那肯定是不行的,这根就算啦。”
两人走出木料场后,董品然带着点勉强的语气说:“这样吧,我马上把材料单下到加工组,叫他们把县里批下来的落叶松料割了,明天一早就送工地去!”
庄鲁生心想这才对嘛,落叶松又结实又耐水泡,做水闸门正是好料,可是为啥董品然要先让他看一根糟木料呢?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?
9月1日一大清早,庄鲁生和小徐来到河边水闸门工地上,看着众人对一根根黄油油的木料不住点头议论说“好料”。小徐用凿子把木料敲得“邦邦”响,乐得喊起来:“师傅,这木料真是好料啊!”
庄鲁生打量着木料转了两圈,满意道:“这东西打水闸门能抵铁闸门了。”但很快突然发现了些什么,脸色很快晴转阴天,眉毛很快拧成一团疙瘩,脸色很快由红润变得铁青,最后一屁股坐在木料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点上烟锅抽了起来。
“师傅!发生什么事了?”徒弟小徐发现了庄鲁生的异样,小心翼翼的问道。
“你量量这木料,这干得叫什么活!”庄鲁生没好气的道。
小徐拿着尺竿一阵测量,发现这批木料的长度都比规定的长度短了一大截,也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庄鲁生的脚边,“师傅,可惜了,木料都被割短了,咋的用啊。师傅,你昨天没把木料的长短跟董管理员说吗?”

“你个小瘪犊子,净说瞎话,我们昨天量闸门干嘛?当然是为了把尺寸告诉他董品然啊。”庄鲁生火了,用手中的烟锅子重重敲了小徐后脑勺一下,“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东西!”
庄鲁生正生着闷气呢,董品然抱着一卷图纸出现在工地上,他见众人都干站着没动手,便径直来到庄鲁生面前笑着说:“庄师傅,这木料不坏吧?”
“木料是好的,可都割短了,叫俺们木匠怎么搞啊?”没等庄鲁生开口,小徐先气呼呼的道。
“怎么?是短了吗?”董品然装模作样地用尺竿横竖量了两条木料后说:“啊,是短了点。不过您是老木匠了,可以找找窍门,想想办法嘛。”
庄鲁生顺手摸过一根米尺,卡在一块木料上,眼睛冷冷盯着董品然说:“老董,你好好看看,短了这么大一块,俗话说‘长木匠、短铁匠’,木头短了自己可长不出来,你叫我怎么办?”
“那这么好的木料也不能就这么报废了呀!我们勤俭办事业,要注意节约,节约啊。短这么一截就是个榫头的长度嘛,做个假榫头也就可以啦。”
董品然说得轻松,引起了庄鲁生和小徐的强烈不满:“那工程质量能合格吗?”
“我看能将就将就吧,你先把闸门做起来,装上个假榫头,抹上桐油,就什么也看不出。只要我说这闸门合格,质量问题就不是问题了。”
庄鲁生不说话,只是不停地吧嗒吧嗒瞅着烟锅,董品然以为庄鲁生默认了,就得意地离开了。
望着董品然的背影,小徐低声骂道:“他 娘 的,这就是在故意搞破坏!”
庄鲁生心想:县里批下来的落叶松明明是作水闸门用的,他为什么要我用朽烂的糟木头呢?是为了节约吗?既然是为了节约,那又为什么不按尺寸割木料呢?他为什么好要让我抹桐油糊弄?这个董品然究竟怀的什么心肠?
想了半天,庄鲁生找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:这个在本溪解放后不久从国统区搬来的“失业工人”董品然是反革命,他在施暗箭,想给我们制造灾难!这水闸门是方圆几十里人民的屏障,他董品然想要破坏它,这绝对不行!
想到这里,庄鲁生拔腿跑向公社方向,向红星公社党委书记举报去了。
经本溪县公安局查实,董品然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时期在沈阳当反动旧警察,曾参与了多次反动当局残酷镇压工人运动的行动,曾亲手开枪射杀了三名参与工人运动的工友。如今依旧死性不改,在本溪潜伏下来后竟然还想借大修水闸门的机会伺机进行破坏!

最终,董品然在9月10日在全县公审大会公审后执行枪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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